老王病了

　

榮總平日萬頭躦動忙碌異常，門診大樓前的廣場或樹蔭下總是聚集著一群群各地前來的老榮民，不時的以各種鄉音交談，高談闊論的有，面紅耳赤的也不難見，實在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卻能深刻感受老鄉見面所傳達的親切與溫馨。到底這些就是他們的僅有。　　

帶著關渡賞鳥的心態和技巧，靜靜的移步緩慢趨近他們，漸漸的還是聽得懂他們七嘴八舌談些什麼。老劉，顯然具有天生的領袖特質，或許他的官階最高，話不多，但是只要他一插嘴其他人就都中斷了談話來傾聽，他，不像其他大部分人一般，很少政治話題。老劉可能是這群人當中最常來往兩岸回鄉探親的人，他的家鄉報導總是令其他人沈靜了下來，空氣中瀰漫的不知是安慰還是更濃的鄉愁。老王，年紀更長矮矮胖胖，是唯一敢打斷老劉話題的一位，總是以『國罵』的三字真言做為每一句話的開頭和結尾，一旦老王介入，話題很快的就會逆轉，國罵很有效的引起共鳴，四字經（最後是個英文字母B）、甚至相當刺耳的六字經都來了（英文之前還多了一個『臭』字）。國罵之後總是不停的聽到李登輝和陳水扁兩個名字，連戰也偶而出現，一群人頓時情緒激昂忘了病痛。如果不是身在榮總還以為這是選戰的call-in舞台。一般來說這類話題也不會，或是無法持續太久，終究腎上腺素和血壓逼著這群身經百戰的勇士（有些人則是未經一槍一彈就莫名其妙跟著來到台灣）不得不屈服，現場又漸漸沈寂，相對無言。　　

榮總意外的提供了這麼一個心靈交流站，給這些隔個五天半個月總要前來掛掛號、看看診、拿點藥的老榮民，除了照顧他們的身體之外，對於撫慰他們的寂寞與鄉愁發揮了比醫療本身更有意義更重大的貢獻。　　

有一天，這群人到處找不到平日樂觀健談聲音沙啞的老王，一夥人就急著向老王的鄰居探詢。原來老王病了，沒來。　　　　　　


謝明海 2003/10/10 於天母